「哈哈!」
「啪!」
「回家!」
這是禪十正修第三天最後一支香,禪堂裡一段插曲中的三部曲。
今年我如去年一樣,參加了象岡道場六七月間的禪十,這次參加的是「話頭禪十」。由於去年打過禪十,今年我被安排當監香,時間落在正修第四天。前三天用功時,就凝聚力量,想在當監香時,能更好的進行監香工作。
第三天晚上師父開示後的坐香,便提起全副精神參話頭。師父這三天來的開示,對於話頭方法的應用,以及參話頭的狀況也都介紹得很清楚了。念話頭是以修止攝心,放鬆身心為基本功夫,問話頭則是身心放鬆,心已能收攝而起觀,以追問話頭引發疑情。當疑情漸漸凝聚成疑團,便是參話頭而身心統一,融入疑團,不斷的參,到疑團力量越來越強,終而疑團脫落,煩惱脫落,明心見性。
用話頭的方法,我較熟悉。經過師父如此詳細的說明,我更清楚,也能把握了。於是在用功時,整個身心投入,話頭提起著,話頭綿密卻不緊,在若有若無中,妄念皆不起作用,只是順著話頭的參究,將身心融入,過程清楚照見,身心輕安而話頭引發的疑情綿密。
我參的話頭是「萬法歸一,一歸何處?」是師父多年前交代的話頭。其實早在廿多年前,我在師父座下打禪七時,得個入處後,即已曾在當時參過幾個話頭,當時參此話頭時,就自然流露出「一歸萬法」此句。
雖然此句答案目前一些人參此話頭的答案,或「模式答案」,早些時候也可能有人如此參透,但我當時卻從未見過此句,只是內心在參此話頭時未經思慮自然流露的,因此肯定而自信的知道是準確的。不過當師父再交代我用這個話頭時,偶爾我會用此話頭,但知道必須把此答案放掉,不能再重複,否則就落入本體知見了,於是重新提起,不過很少猛力用功。
此次禪十,師父介紹了三個話頭讓禪眾用,我卻沒用,就用回這個話頭,這幾天在參話頭時,偶爾也能深入,但未全心投入,而此次一投入,就很快進入了。在綿密的疑團中,忽有一缺口,內心自然流露了一句「我家在那裡,一就到那裡!」
「哈!一跟我回家了!」於是,「哈哈!」大笑兩三聲,隨手往地板一拍:「啪!」順口喝出:「回家!」
三部曲完成。接下來念頭一轉,知道這是在美國,有人聽不懂,就隨口再喊出「come home!」然後又提醒大家:「No wondering around, No wondering around. Come home!」很快就安定下來,內心充滿法喜。
果元法師走過來,關心的問道:「怎麼樣?」
我張開了眼,看著他,握著他的手,回答他:「回家了!」
「回那裡家?」
「家就是家。」
然後告訴他:「沒事了!」
再止靜下來,有想笑和哭的感覺,但很快內心一攝,就過去了。此時大家也都結束了拜佛與按摩運動,準備養息了。剛才也有其他禪眾喊了兩三聲。當晚身心輕安,回味禪悅,從過程中有「騎牛回家」的體會,即是心,也即是所牧的牛。隔天便以平和喜悅的心擔任監香,早餐過後便向果元法師請示去見師父,向師父報告。
師父用完早餐,我向他報告了整個過程。師父很快就反應,說他之前已提醒過我,不要再有激情,應該毫無狀況,把功夫內斂,因此不需要再參話頭,只需看話頭,保住功夫,保持深度。這次雖有回家的體會,因尚有家可回,還是有相的,未達到無相,應是「無處可歸」,才是無相,無心。我應該直入空觀,入於無相。我當時領會那即是「人牛俱忘」的空,無相之悟境。
師父對我作了用功與觀念的開示,我有一種相契相應的體會,師父也提醒我尚會鑽入狀況,也還有激情的習慣,認為這會影響學生容易產生類似的經驗。我憶起這幾年來,自己也是採用「無功用」的方法,只是打坐,安住身心,但在帶靜七時,會因為要帶動學生,凝聚力量,也會用棒喝的方法,學生也常會有狀況出現。
與師父「小參」的過程中,感恩師父禪悟體驗深厚,清楚弟子的身心狀況,且能給予適當的教導,不愧為高明禪師,同時發覺師父的禪法教學不斷調整改進。記得初隨師父打七時,師父正值壯年,身心狀況皆佳,打七期間大部分時間在禪堂裡帶禪眾用功,當時棒喝齊施,猛到逼拶,禪眾常有激情狀況,但師父能放能收,禪眾們大都在此過程中受用,乃至體悟佛法,明心見性。漸漸的這些方法都調得內收了,尤其默照禪法實施教導時,功夫更是內斂。
我仍然是熟悉話頭與棒喝之法,但近年來也少了棒喝,多在止靜中下功夫,學生偏於止靜,少了默照及參話頭的應用,話頭的應用也只是偶爾針對個別學生的需要,因此就中國禪的傳承來說,是不夠深入的,因多在傳統止觀法門上。經過師父提醒,並希望我能將靜七轉成禪七,正式的應用中國禪的教學,發覺到一些重點所在,對於自己在用功及教學上,有不少的啟發。
記得去年學了「默照禪」的方法,回馬時即將此法較初淺的部份,應用於靜七中,一些打七較久的學生覺得受用頗大,初學的同學在應用時,也都比較能放鬆身心,可見此禪法的功能。此次對話頭的方法更為清楚,自己又再「遊玩」了一次,應該更懂得如何教學了。而師父過後又在開示中,談到念,問,參話頭之後,再提出看話頭,使我知道該如何用功。
接著下來,自己便「乖乖」打坐看話頭,觀空、無相、無作,對空無相無作三解脫門,深細觀察觀想體會,漸漸的更能見到空無相無作之境,因此心裡的一些妄念妄情較易放下,在觀無相時,較清楚照見「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」,雖還未見諸相非相,但已能更深體會諸相之虛妄。
在此次禪十中,師父也將小參的責任完全交下給助理,果元法師。我與果峻法師代師父給禪眾小參,師父則在每天下午多了一小時的開示。因此這次禪十中,師父每天開示三次,讓禪眾法喜充滿,尤其因開示時間充裕,師父對話頭的方法,真是發揮得很清楚。
從初學應用念話頭,到問話頭、參話頭而至看話頭的次第,都有系統的說明,禪眾大多能依本身的程度而修,故都覺得受用不小。我則從中學到話頭方法的應用與教學,也覺得師父慈悲的針對我用功的狀況給予指導,也同時教導我如何去教導話頭的應用,真是收穫匪淺。
平平安安的打完禪十,不虛此行,發覺修心的過程中,心又調得較柔和,也有了轉變,較易歡喜與平和的應對境界與人事。之前來美弘法,以及在國內處理事情時,遇到一些不愉快的或不如意的人事或境界,內心易起負面的反應與情緒,此次調心功夫中,發覺這種負面的反應與情緒減少了,不論遇到何境何人,心都是平和而積極的,偶爾飄過的妄念妄情,很快就過去。
乃至感恩之心更深,信心也更堅定,對於過去一些自認為的逆境,而耿耿於懷,或自認為受委屈的,或有負面心理未清的,在禪十修心過後,弘法的行程及教導靜坐的過程中,自己在打坐時,生起而減去,並能以感恩之心相應,故而覺得內心裡一些負擔減輕,或放下了,掛礙輕了,身心也輕安多了。
這麼多年來,自己摸索著成長,與學生共同成長,而今又再有機緣親近師父,並在禪十中,較專心的自修,對自己無論是教學或自修的功課,都有很大的助益,內心裡充滿了很濃很重的幸福感,也充滿了對一切深深的感恩心。
二○○三.七.二十 初稿於德頓
二○○三.七.二十三 凌晨完稿於德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