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访/文: 欧阳启仁

竺摩长老的一句话,激发了继程法师出家的因缘。

长老说:“在马来西亚发心出家的青年很少,出了家肯研究佛学的更少!”就是这一句话让继程法师的内心深处激起层层涟猗,引发了他出家的弘愿,令他决定出家。他的决定不是一时的冲动,而是酝酿很久的一个宿愿。

法师在汉传大乘思想下出家,特别倾向于弘法的工作。他积极参与一些华社的文教活动,认识文教界的朋友,作为推动佛教的方便,也因此有一种责任,将佛法再度输入已对佛教感到陌生的华社。另外,他也尽量从多方面吸收与学习,随顺自己的习气,个性,嗜好,进行佛教活动以外的弘法工作。

记者:师父从讲学、弘法、禅修、茶道、佛曲、看戏,一一精通,请您问是如何在弘法和爱好之间取得平衡?

继程:像喝茶,碰到一个因缘喝上了茶,觉得喝茶蛮有趣的。在茶坊里认识到很多朋友,尤其是年轻人,他们想搞些文化活动,我觉得可以配合他们。不过,整个重点还是在讲学,建立教学系统。除了理论,自己也学过打坐,也跟师父学禅修,师父也允许我用这个方法教导别人。通过讲课或禅修的教学,可以进入佛法的境界和领域里。而喝茶、佛曲都是媒介,以接触更广的社会群众,借此机缘让他们学习佛法或禅修。茶艺界的朋友,有些不是佛教徒,但通过茶道可以谈及佛法有关的话题。我喜欢看戏,也会跟别人分享戏的内容,还会介绍好戏给朋友,甚至思考戏里能否带来一些启示。

佛曲容易吸引到年轻人,马国佛曲创作非常多,也很蓬勃。预估创作佛曲至少有好几百首,我本身单单写词也差不多有八十首。佛曲是禅乐的一种,如果依本身在佛学方面的深浅造诣,把体会转化为文字,写出类似词或诗的句子,再谱成曲,就是跟禅境一样的歌。几年前我也写过一首禅修偈,讲些禅修的方法和过程,也谱成曲,在一次演唱会上发表。我在七、八十年代开始写词,一路来也保持着这个习惯,‘无尽灯’是其中一首比较早期的创作。

记者:师父曾经说过自己任性,破格传统,也被人批评,师父以怎样的心看待?师父也勤于写作和出书,可以谈谈这方面的心得吗?至于写歌词,是先有词或先有题呢?

继程:现在年纪大,没什么“脾气”了。自己也调整过了。每个阶段的年龄有不同的个性,这种个性是否会持续也不一定。本身其实还是有些地方要调整,生活脚步放缓一点,自己协调一下,觉得好多东西过去了,就让它过去吧。

我有好多文章,写了没有再看,很多书出了以后,也不是我校定,是他们帮我做好后出版。有些是专栏,一个专栏写一年五十二个星期。有时一次写三、五篇,就不用被催稿。离开佛学院之后,有很多时间,觉得可再找多一个专栏。最近在两个‘打七’的时间内写完,还有《闲事心头》一书后面第二辑部分的‘闲话生活’,是在一个“禅七”内写完,共五十二篇,我一年内就不用写稿了。我的一页稿纸是700个字,刚好在一篇文章之内。

至于写歌词,是先写词再让作曲人谱上曲。歌名,有时是写好词才定名,有时是先有一个概念,题目就出现。

记者:佛教是佛陀的教育,世尊弘法四十九年,示现无私、多元的教育体; 三藏十二部经典,正是一部优良的教育文库,现代人要如何运用?

继程:经藏是由不同的文字记载,经藏里的内容含盖面非常广,谈心理学教育的部分非常丰富,也包括一些实修的方法,对现代心理学有很大的启示。心理学家在作研究时,都会设法从佛经里找寻资料,甚至请禅修者做一些心理的实验,或用现代的科学方法,了解禅修者心理的状态。佛教所讲的观念,在科学研究领域里还是会找到的,更重要的还是修行的论证。至于哲学,教理的部分都讲到宇宙人生真理,对有兴趣的人起着不同的教育启示。从东方哲学思想中寻找贯通的部分,经藏中能提供很多资料。在文学方面,文学家利用经典美好的句子,发挥想象力,写下优秀的文章。在艺术界里,更绘出一幅幅很美的禅中意境画。

记者:师父,请问要如何提高一般人对佛教的重视与看法?

继程:有两种情况,第一是要让人接触到佛法,宣扬佛教的好处。第二尽量让自己去推销佛法,这多少像商业的推销会一样。另外,一些人学后觉得佛法很好,願意跟人分享,也会设法通过一些管道,如办课程,写文章来吸引更多有兴趣的人,其重点在向大众宣扬,尽力介绍和开设管道,以便更深入地推动。

记者:师父,请问要如何亲近善知识?

继程:如果有因缘接触到师父就先去学,不用刻意去选择。学到某个阶段后,本身觉得可以再找其他的善知识,或者可以通过书本学习后,再继续选择师父。有些善知识是很高明,但是否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触?那就不一定。有些善知识教的方法很好,但理论很深,对于刚进入佛门者,恐怕很难跟上,对他们而言,佛学班的老师反而容易接近,因为他们如同小学、中学、大学的老师们,所以每当回忆起生命的过程,走过的岁月里,还是很感谢他们。用这种心态来亲近善知识,比较容易产生感应,比较能学到东西。

记者:出家后不久,到台受戒时,亲近过不少大师,如印顺导师,忏云法师,圣严法师,请师父谈谈这些大师给师父的影响?

继程:其实,可以这样讲:本身的个性使然,从小到大都不会去“黏”人。小时候觉得这个老师不错,但不会‘黏’着他,总会保持一段距离,出家后也是这个情况。竺摩法师是我的剃度师,印顺导师是我的戒和尚,圣严法师是我的传法师,星云法师是我在佛光山读书时候的院长。提到忏云法师,我到他的道场住上两个星期。跟竺摩法师在一起的日子比较长,星云法师在我读书的时候当院长,我们偶尔会碰面。后来我在佛光山教书,常常遇见他。只要他在山上,下午都会去打篮球,男众部的同学们就陪着师父一齐玩,他也会给我们一些开示。印顺导师是授戒师父,偶尔会去拜访他、亲近他。忏云法师持戒很精严,我太松散了,做不到,但学到师父的唱音唸佛的方法。印顺法师是看他的书,学他的思想。我跟他书信来往时,也得到他的一些開示。至于圣严师父,我跟他学禅七,过后在大马,就用这个方法来教学。但是实际上跟师父相处的时间很少,在那边打了几个禅七,偶尔去台湾时,去农禅寺住上几天。

记者:师父回国后,担任马来西亚佛学院的讲师,提拔和培养后进,请问要如何才能吸引更多有志学佛的人报读呢?

继程:回到大马后,把教学重点放在“佛法概论”和“成佛之道”上,“经”和“论”也教过。其实在佛学院,进进出出好几回了,回来教一段时间后我就闭关,闭关的时候,也教课,而且排了好多课。闭关时,我也有很多时间查资料,自己也设计很多课程。后来出关,离开佛学院一阵子,不久教务主任以人手不足为由,又请我回去教课。也因为师父年纪大,董事部要求我当院长。过了一阵子,我又离开。直到师父圆寂,董事部又请我回去接替师父“院长”职务。当接院长一职时,美国的行程开始了,其他禅修的课程也安排好了,中国旅游行程也一样安排妥当,不能取消,也不能不办,造成我在佛学院活动的时间很短。

佛学院是通过正统有规律的训练,让学生对弘法、佛法有更清楚的认识。部分学生来自寺庙或庵堂,这几年也有很多海外的学生,比如有些完全不懂,或懂一点中文、或不太会写或看中文,这些学生相当多,有来自印尼、泰国、缅甸,南传、藏传的出家人。学生来佛学院有两个动机:第一,希望通过对汉文的理解,多了解中国的佛教。我们会尽量帮助他们。第二,希望能看懂中文佛教资料,多一种弘法途径,多接触华文社区。对他们来说,华人社区是很大的弘法道场。我们也有很好的老师,他们都是退休的师训学院的老师,在教学方面很有经验。

原本法师有心将更多的时间,用在佛学院的教学上,但由于因缘的变动,使他将较多的精力用在其他弘法工作上,这包括了赴美弘法,重点仍在静七课程的增加。

记者:师父常到美国弘法,请述说当地洋人对佛法(禅修)渴望的程度?

继程:其实,我去美国接触的洋人很少,多数都是当地的华人。请我去的都是华人社区里的佛教组织,大部分是早期去读书的台湾人,现在也有一些中国的留学生。洋人对东方文化、宗教信仰充满神秘的好奇。他们对禅修感兴趣的原因很多,多半以禅修来调身、调心,可说是实际派。有些人会为了求到佛法而舍弃家庭,到东方国家,住进道场多年,继续学禅修,有的还出家呢!学成再回到美国弘法。西方社会生活紧张、繁忙,需要透过禅来放松身心。因此,在美国弘法,会教禅学是很吃香的。这已是整个西方佛教界的风气。佛法理论可以通过书本传达,而禅修是要靠自己去实习。

记者:师父也谈过在美国弘法归弘法,旅游归旅游,一心一用,二者毫无冲突,是如何做到的?

继程:去美国是为了弘法,就没有特别安排旅游的行程。但是善信们知道我喜欢“玩水”,会在弘法的空档中带我到湖边“玩玩水”,也去博物馆参观。去中国才是纯粹的旅游,是跟团而不是带团,这样会玩得比较开心。现在旅游,什么都不做准备,去到那里任由导游介绍。之前碰到一些导游讲些很奇怪的东西,心想这些人怎么能乱讲。而现在让他吧,跟他们争执没有意思,除非那个导游很客气,看到出家人,在介绍佛教时,比较谦虚一点,讲不对的地方希望我们能纠正。在旅游时用这种禅境心态,就玩得比较开心,旅游的心情就是要欢喜。

虽然无法再像以前将大部份时间用在学院的教学上,他并不遗憾,因缘到此,除了面对、接受,也不想去改变。当然,接下去会有什么发展状况,也不去猜测,只是随缘。他更相信一点,“船到桥头自然直”。